最早接触无痛分娩是在1994年生我宝宝的时候,当时我作为一个年轻的麻醉科医生,遇到好多产妇在生孩子的时候非常痛苦。这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,就想选择剖腹产,产科主任果断地拒绝了我,说你条件非常好,一定要自己生。当我无望的时候,我的老师徐成娣跟我介绍了无痛分娩技术。我是上午十点钟进的产房,点上缩宫素以后,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时候,规律性宫缩越来越强烈,痛到大汗淋漓。这时候徐成娣老师就给我在后背上打了阻滞针,也就5分钟时间。打上以后,我就睡了几个小时,等我醒的时候,护士对我说:“你宫口都开全了?!蔽曳浅>?,因为这个过程我一点感觉没有。然后我就从待产室走到另一件屋子的产床上,有一种踩棉花的感觉,得有人搀扶我。我顺利地分娩了,生了一个七斤半的宝宝,非??砂?。
无痛分娩在专业上叫做分娩镇痛,现在特指是椎管内阻滞镇痛。我们在脊柱间隙,尤其是腰段的脊柱间隙,进行一个穿刺性的操作,把麻醉药物,打到它潜在的腔隙,叫硬膜外腔,这样能产生一个区域镇痛效果。我们对这根椎管,也就是脊柱有基本的要求:首先它在解剖结构上应该是正常的,椎间隙要比较的清晰,不能有严重的畸形。如果说有腰椎间盘突出,要由麻醉科医生来提前评估一下。而且要对她的凝血,有一定的要求,比如血小板要大于10万。以及产妇要没有特别严重的基础代谢病,这些都是它的一个适应症。对于90%以上的妈妈都可以具备无痛分娩的适应症。
有的人会很顾虑,比如说这个药物是要打到脊柱里,是不是会很疼,其实我们是在脊柱椎间隙进行操作,它的疼痛程度跟静脉穿刺差不多,比宫缩痛要轻得多,一般的人都是耐受的。
好多孕妈妈对生产方式的选择有一定顾虑,因为她没有更多地了解无痛分娩知识,她就把剖腹产手术认为是一个最优选择。剖腹产本身它是一种手术,是一种非自然状态下的分娩方式,在医学上它是需要有医学指征才能做。世界卫生组织对剖腹产率的要求是控制在15%以下,中国的剖腹产率远远高于这个数字,实际上有更多的人为因素。剖腹产有这么一点,叫做一剖到底,当你第一胎是剖腹产的时候,往往第二胎还得需要剖腹产。剖腹产又叫做什么呢?叫开天窗,从腹部皮下脂肪到腹膜再到子宫,把子宫要横向打开,然后把宝宝取出来。这个子宫它实际上就有斑痕了,下次怀孕的时候,你的胎盘如果附着在你的子宫瘢痕上,就有可能导致第二次剖腹产的胎盘植入,会导致产妇大出血危及产妇的生命。
剖腹产出来的孩子是不是更聪明?其实不是,因为自然分娩是人类生息繁衍最主要的基本方式,孩子在母亲的产道挤压过程当中,对他神经系统和脑部的发育是一个刺激,从内部环境到外部环境,他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。但是,剖腹产孩子的头是一下出来的,所以产后新生儿颅内出血的发生率远远要高于自然分娩。到后期,孩子长大了以后,你们可能也听说过,统合失调等行为的一些改变,都跟剖腹产有直接的关系。我们希望通过积极开展无痛分娩,把人为因素的剖腹产率给降下来。无痛分娩技术是区域阻滞麻醉,你就可以理解为,麻醉药是精准镇痛,这些麻醉药物,通过二次代谢到母体循环,母体循环以后再通过胎盘屏障。所以我们现在采用的无痛分娩技术,是最安全也是效果最好的镇痛方法。
在我工作的这30多年中,见到了数以万计的新生命降生。新生命的来临总能带给人以希望,这必然是一件幸福的事。但是,除此之外让我感触更深的,还有孕妈妈们生产时所经历的痛苦和挣扎。医院的产科每天都能听到产妇们此起彼伏的呼叫声,相当一部分人会因为疼痛而五官扭曲失去尊严。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想,能不能让她们都打上无痛,适当地为她们减轻一下痛苦,让她们好好地休息一下,顺顺利利、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分娩期。无痛分娩为什么推广起来存在这么多的问题呢?首先,很多人会觉得,女人生孩子经历产痛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事情,忍一忍疼痛就生下来了。打麻醉药会不会影响下一代?无痛分娩用的麻醉药剂量是非常非常低的,不管对大人还是孩子来说都是安全的。它阻断我们疼痛神经的同时,对孕产妇机体的影响不是很大。除了大家的理念、认知问题之外,还有方方面面的原因:比如说现在收费政策的制定,医务人员的认知度,医务人员的整体配合协调问题,还有麻醉医师的短缺等,这些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无痛分娩技术的普及和推广。随着舒适化医疗逐渐地被提到意识议程,像我们很多疾病的诊断治疗都已经进入到了无痛的阶段:比如说无痛胃镜、无痛肠镜、无痛器官镜等,在其他科室已经很普及了。那作为第二大疼痛的分娩疼痛,为什么要让女人来忍受呢?
无痛分娩它不是一项很新的技术,在国外,从1846年、1847年那会儿就开始有了。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,无痛分娩在国外的普及率非常高,像英国、美国,甚至达到百分之八九十的普及率。因此,他们的剖宫产率相对来说也是很低的,大概能到20%左右。
作为医务人员来讲,我们是有责任和义务来推广分娩镇痛的。我们组成了常春藤无痛分娩基层性的专家小分队,从2018年8月11日开始,我们在21个城市培训了6千多名医务人员。古往今来,女人为了生孩子都忍受了很多的痛苦,让分娩回归自然,让产妇在分娩的时候拥有尊严,让生活在当今社会的育龄妇女享受无痛分娩技术,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医者的责任,更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。认知的回归、理念的颠覆和业界的革命需要我们勇敢地去面对,让我们携手并肩,一直坚持走下去;让我们同心同德,共同去迎接无痛分娩的春天!